一貫道郭明義

抓住彩虹的尾巴 － 向一位老菩薩致敬              2008/01/30

（原載於寶光建德天律道場出版的「菩薩歸位」）

    探視天律老壇主，一位一生奉獻給『道』生命只有辦道的壇主，她的腦裡有一顆九公分的腫瘤，醫生認為應該會頭疼欲裂，她卻完全不會痛，只是左手、左腳因而無力。

    坐在她身旁，感覺到她心靈像寧靜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如果還有什麼就是有些無奈，知道自己將離開，心中卻仍有些不願，對道場、對親人總還有不捨。感覺她明白自己是不會好起來了。

    從她的臉上、她的眼神、還有她心靈默默傳遞出的無言訊息，似乎可以看到感覺到：她要遠行，而她要去的那個地方，是那麼明確的存在，那個我們無法用眼睛看到的世界在等待著她，在為她安排一切，感覺上天已接手了一切。

    生病以前，她是一個正直、善良、無私、精進…具備許多美德的修道『人』，如今她不僅是一個修道『人』，而是正在蛻變成『仙佛』，介於人和神之間的階段。握著她的手，彷彿可以藉由她的手，偷偷的窺探那個我們不一定到得了，屬於菩薩的世界。

    這段過程是短暫的，像天空的彩虹般，當出現時，已經在消逝當中，當陽光照耀時，就消失在虛空中了。

    另一種感覺是感傷與不捨，感傷一位菩薩要遠行，她的生命像一道即將消逝的彩虹，那麼美，卻已經在消失當中。握住她的手，想抓住彩虹的尾巴，希望彩虹可以留久一些。人間有幾位菩薩？就算有很多，我們一生能遇到幾位？

    可惜世間人多半不識得菩薩，只看到老與病，看不到她如山一般堅定、如死水一樣靜默的心。看不到她眼裡流露的、聽不到她心靈那優美巨大的靜默，感覺不到她已經看到、即將前往的那個世界。

    我雖然看到彩虹、雖然識得覺者，但我無法抓住彩虹，無法留住她，只有默默的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試著告訴她：「我知道、我也看到。」

    很想告訴大家：「靜靜的坐在她身邊，感受一下她巨大有力量的心靈、她的寧靜，還有她即將去的世界。」『道』是無法言喻的，但坐在一個真正的『道人』身邊，可以感受『道』的美、道的力量、道的神秘面紗…簡單的說，我們還沒修到的境界，她已經修到了，從她身上就可以看得到。

    如果你見過蝴蝶從蛹脫殼而出，你就知道那時間有多麼短暫、多麼珍貴，稍縱即逝。當時候到了，蝴蝶飛走只留下一層空殼。一個『道人』蛻化成仙佛的過程也是稍縱即逝的，但願這道彩虹能常留人間，照耀汙濁的人世。

一句千金                                    2008/2月 

    再度去看老壇主，這次老壇主的境界又高了許多，無奈沒有了，心更堅定了。拉著她的手，彷彿她心中有很多話就從她握的手傳達過來。

    她似乎已經不是用眼睛在看、耳朵在聽，而是用靈覺。在無言語中卻告訴你千言萬語。她已不多話，問她很多話她沉思許久，簡單回答你一句，但那一句卻有千金的價值。

    明義求教如何辦道？她回答：「清口最重要」之前明義非但沒有鼓勵清口，而且希望道親不要太輕率清口，要等到吃葷會噁心才立願。老壇主的話如當頭棒喝，明義仔細思量，領悟到清口確實是修道一個重要的里程碑，決定開始鼓勵道親清口。

    每次探望老壇主，心中有感動、有感傷、也有踏實的收獲，說不出是什麼收獲，只覺得很希望可以多和她說說話，即使沒有說話，安靜的坐在她身旁拉著她的手也好，但是不敢多打擾，雖然她示現心靈完全的安定，但看得出來她仍然有辛苦，在那麼重的病程中還要應付各方來探視的道親。

有德了，渡得到人                               2008/3月

    過完年去探望老壇主，老壇主依舊安定如山，心中悄悄希望彩虹可以長留人間，也許修道人不為病所拘，即使腫瘤也奈何不了菩薩。

    明義再求教老壇主，請她指導辦道方針，老壇主說：「度二百人。」明義說：「後學憨慢，沒法度那麼多人。」老壇主睜開眼看了看說：「有啦，現在有德了，渡得到人。」精準的把渡人的重點說出來，渡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己有德行。在心裡告訴自己要牢牢記住菩薩的叮囑。

    明義請他對我開示指導，她沉默了一下說：「要跟隨點傳師，要跟緊…。」

    每次拉著她的手，總有難以言喻的感覺，不只是溫暖、關懷、鼓勵…，而是用她的手傳達許多你還來不及解碼的秘密，她的境界、她所知道、看到，我們不知道、看不到的…就透過她的手傳達無盡的言語。我無法完全解讀她所要傳達的，但是我知道她所處的境界是我們無法搆到的，只能從她的神情看到她身處一個我們無法探觸的世界。

彩虹悄然遠去                                      2008/4/08

    春天到了，期望老壇主會好起來，到石岡來，卻聽說她肺炎住院，出院前去探望她，她已很少睜開眼，但卻意識清楚，用玄關看週遭的一切、用手有力量的表達她都知道。

    每次去探望她都懊悔自己沒有福氣在她健康時多去請益學習，在她病後還是因許多事耽誤了去探望她的機會。期望她再睜開眼看看我們，說幾句話恐怕很難了，但她的手依然有力量的握住我，讓我仍心存希望也許她還會再好起來，還能夠再說更多無言之法。

    臨走時，老壇主還是緊緊握著我的手不願鬆開，還是那樣急切的傳達千言萬語，跟她說：等她出院再去看她，卻不知道這一握是最後的溫暖，彩虹已悄然遠離，再也拉不到她的手了。

人間又少一位菩薩                               2008/4月11

    想再去看老壇主時，卻得知在黃昏時走了，到昌德時已有好多天律道親在為她守靈，領導經理談到她歸空的過程，似乎是她在主導一切，用她還能動的右手清楚表達，自己安排決定一切，回到家睜開眼，看最後一眼她一生奉獻的昌德佛堂，就安然的闔眼長去。領導經理說：「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一如她一生堅強剛毅的性格。

    她走得瀟灑，但人間又少了一位菩薩，再也拉不到她的手了。瞻仰遺容時真的好希望再握一次她的手，雖然知道她一生功德圓滿，卻總是希望人間有多一位菩薩，總是希望彩虹能夠停一停她的腳步，多回頭看我們幾眼，多為人間留下一些美麗、燦爛的光芒。

    自己還是沒有福氣能多聆聽菩薩的教誨，當彩虹出現時，仍妄想這一道彩虹也許能常留人間，錯失了菩薩最後的說法。女兒說：「媽媽妳為什麼不想，她很快就會再來了啊！」但即使菩薩再來，我們也不認識祂，祂也不會認得我們，我們也再沒有機會坐在一個不動如山的巨人面前，感受她的寧靜、聆聽她無言的千言萬語，無法再拉到她堅定有力量的手。

    只能將從菩薩彩虹深處得到的幾句話，一生奉為圭臬，希望不負菩薩最後的教誨。

不願捨下菩薩的手                                     

    老壇主走後每天都有顯化傳出，許多人都看到她莊嚴、高大的新面貌，雖然知道她已經成就、已經解脫人間一切苦、已經有顯化的神力…但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她，總是忍不住落淚。

    也許是她的慈悲吧！有時慈悲是那麼令人動容、令人落淚。從道親口中聽到的老壇主多是談她嚴厲、精進，但是我所感受到的老壇主卻是慈悲的，而且是很巨大的慈悲，那種深埋於心，沒有流露在言語上，但是卻溫暖炙熱，如暖日般的慈悲。

    尤其她不言語後，握住你的手時，她所傳達的情意，深重到你無法用任何方式回報。那樣全然的深情關愛與祝福，我常覺得自己又不是老壇主的親人，也不是天律的後學，老壇主為什麼對我那麼好？甚至對女兒元箴，也用深情的眼眸，深深的看著她，好像一個阿媽用欣賞的眼神，讚嘆著自己的孫女一般，無限憐惜、疼愛在其中。可惜女兒還太小，不懂這份情意。

    明義不懂我為什麼傷心，老壇主分明已成道成仙佛了，應該為她高興。我也不懂，也許是覺得這一生都無法回報這份情吧！只要想到她拉著我的手的那個感覺，眼淚就完全失控的潰堤而下。不應該為菩薩而哭泣，也沒有人會為菩薩而哭泣，也許我是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再也拉不到她的手而哭泣，為人間少了一位菩薩、少了一份光亮而哭泣吧！

    向領導經理提出一個請求，希望在靈堂旁靜靜坐一坐，一方面再度感受老壇主靜默的力量。再次和她說說無言的話，另一方面希望能釐清自己為什麼無法停止傷悲的原因。

    想找一份答案，或者希望老壇主告訴我答案。但是坐在那裡，眼淚還是不停的落下，有時覺得靈堂裡，老壇主的照片出現在面前變得好大，整個布幔那麼大，靜靜的看著我，我願意去相信這不只是一種感覺，是真的老壇主出現在我面前，希望她能對我說說話，沉默的話語也好，我會試著去接收解讀，但是內心的傷感總是擊敗我，來不及去感受就被眼淚打斷了。

    有點省悟了，是我不願放手，老壇主瀟灑的走了，我卻不願放手，不願捨下曾經緊握的手、不願捨下那份情、不願接受從此再也看不到她的事實。原來自己是這麼脆弱，像沒有修道的眾生一樣這麼執著。

    突然被自己提出的疑問解答了自己悲傷的原因，「我不是老壇主的親人也不是天律後學，為什麼老壇主用那麼巨大的關懷和愛握住我的手？」終於懂了，我被她菩薩的愛深深感動，人間的愛是很膚淺的，不論是親子的愛、夫妻的愛、朋友的愛…裡面都夾雜著人性的自私、醜惡，愛裡面都有種種錯綜複雜的目的、要求、不滿、忌妒、怨恨…人間的愛啊，對於怕麻煩愛清靜的人而言，有時寧可遠離。

    但是在老壇主身上感受到的愛，是那樣純粹，完全無私的，全心全意，大如山、深似海的菩薩的愛。那種純粹溫暖、深情款款，在人間是沒有的，是完全不同於人類的愛。

    只有在母燈上感受到的溫暖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老壇主透過她的眼神、透過她的手傳達了相同的光明與溫暖。在人世間，除了老壇主以外，只有在天本詹點傳師身上感受過相同的菩薩的愛。而詹點傳師在她歸空前只有見過一次、拉過一次她的手，但至今仍深刻的記得那份感動。

    原來菩薩的愛示現在人間是如此這般動人、如此令人悲痛，菩薩在人間讓我們能更具體、具像的體認什麼是老母？我們無法直接握到老母的手，但菩薩將屬於老母的愛從她手上傳達到我們心裡，感動我們的心、融化我們的心、當我們懂得什麼是菩薩的心時，我們也懂得如何去成為菩薩。只是你願不願意成為菩薩而已。

    有福氣在老壇主歸空前見到她多次，有福氣握住她的手，接收到一份又一份菩薩的愛，我應該滿足而不應再傷悲。雖然這一生無法回報這份菩薩深情。

    我不知道她只有對我如此，還是對每個道親都是如此？也不知道只有我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大家都有相同的感覺？但是終於知道原來自己無法停止傷心的原因，是因為失去了菩薩的手、失去了菩薩深情的溫暖。了悟這一點以後，似乎可以放下傷心了。

向菩薩道別                        

    曾經明義問我為什麼那麼傷心時，我說：「因為我所認識的菩薩都走了，再也沒有了。」但今天的了悟，讓我相信人間，尤其道場，應該還有很多菩薩，而且還有很多菩薩在成形中。即使我無緣再見到任何一位，但曾經擁有就很足夠了。而且菩薩會告訴我們：「為何不讓自己也成為別人的菩薩？」從老壇主走了以後，心中一直害怕告別式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老壇主了，雖然她成道了，總還是希望她有形有相的身影（即使只是一個空殼）能多留久一點，讓我們可以抓住最後一點她的光芒。

    現在相信自己已有勇氣向菩薩告別，感謝您在重病中如此用心、用情的教導我，給我上了一課，雖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學到您要啟發我的，但是至少您的菩薩有力量的愛，永遠在我心中不會消失，我會記住這份愛，帶著這份愛，繼續體會您要傳達的一切。

後記

    這篇文章是在昌德老壇主生病到成道間寫的，將它放在這裡，紀念一位應世菩薩，她悄悄來到人間，渡化眾生、建立道場，奉獻一生，最後悄悄離去，她平凡的外表，讓人不認識祂是一位菩薩，祂也不要世人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