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05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 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 眾以為然。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 乃問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 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云。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
🙏🙏感恩一位上海前賢,為六祖壇經內容打逐字稿,日後有時間再將逐字稿貼上字幕。
05 行由品-5
上一堂課講到惠能祖師寫了無相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那麼惠能寫下偈語以後,大家看了以後都非常地驚訝,然後就互相傳言,說奇哉呀,這個很奇怪呀,不可以以貎取人那。沒想到才來了這麼一段時間,哎,他到成了“肉身菩薩”了。也就是說,其實五祖門下的這些高人達士,其實也不少,所以看到這個偈語,也有很深的領悟,才會認為他是肉身菩薩。
然後五祖他看到眾人很驚訝、很怪異,就怕有人去損害惠能,就把鞋子拿起來,把這個偈給擦掉,說“亦未見性,眾以為然。”這個風波就平息了,所以這種嫉妒心真是很可怕的。尤其是中國人,嫉妒心特別重。我們中國人,可以吃苦耐勞、節儉,但是就是嫉妒心比較重。好像活著一輩子,都跟別人比高低的,比貧富、比貴賤,都是比這個。
“次日祖潛至碓坊,”到了第二天,五祖就偷偷地跑到碓坊,去看惠能,就“見能腰石舂米”。因為惠能個子很小,他南方人嘛,所以重量不夠。他要舂米,要有那個重量,力道不夠,所以他就在腰部綁了石頭,用腳去踏這個碓,然後去把米的稻殼把它打碎掉。這時候五祖看到他這麼辛苦,在奉獻、在服勞役,就說“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就等於肯定他,說求道的人,為法忘軀,為了要求法,忘記了自己的身體。這麼辛苦,走了幾千裏的路,走了千裏之路,跑到這裏來就做這種苦工。那麼“當如是乎”,修道人要為法忘軀,應該像這個樣子,像這樣才是真正地求法、真正地求道,追求真理的人。
我們一般人剛好相反,求法是為了養這個軀而已,剛好相反。我時常碰到這樣的人,來修道是為了身體能夠更健康。就一生病,然後在道場裏邊叩首、了願、渡人、求供茶,都沒用,就跑掉了。所以這是為軀忘法,剛好相反,為軀忘法。那像我們道場裏有很多前輩,為了護道、護持真理,犧牲生命,所謂“殺頭槍斃,告老還鄉。”這就是為法忘軀,這是祖師所留下來的一個風範。
孔老夫子也告訴他的弟子說,“志士不忘在溝壑(《孟子》)”就是有志之士,志於道的這些士君子,永遠都不要忘記你可能會死在溝壑之中,可能在傳法、傳道的過程之中,被奸人殘害,死於非命,都有可能。像耶穌十二門徒,每一個都死於非命,都死得很慘,每一個都是被受到酷刑而死。有的在競技場裏邊被獅子咬死、有的被火燒死、有的被鞭打而死、有的釘死在十字架上,這叫為法忘軀。
因為我們生生死死以來,造的罪業非常的多,你要一次了斷,最好的辦法,就是為法忘軀,就可以以死了斷。而且真正為法求道之人,他的軀體就算受到傷害的時候,他不以為苦,他不會覺得痛苦。軀體對他來講,就好像一件衣服一樣,你去打這個衣服、割這個衣服,有感覺,但是不會痛。但我們因為太執著這個身體,就會有很深的疼痛感,或者是怨恨。事實上,軀體跟我們靈性的關係,就好像衣服跟肉體的關係是一樣的。
餘習尚在,餘惑猶存
“乃問曰,米熟也未?”然後就進一步地問他,你不是在舂米嘛,然後問他說,米熟了沒有?意思就是你的心性成熟了嗎?你的時機成熟了嗎?“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惠能就回答,說這個米已經成熟很久了,但是還沒有篩,還欠篩在。像這個米舂好以後,要篩一篩,因為那些稻殼啦等等混在白米裏面。那同樣,惠能的意思就是我心性已經發露了,我已經看到我的心性,看到我的本心本性了,可是還摻著很多雜質,叫“餘習尚在,餘惑猶存。”
就像一個學生,他不用功讀書,功課很爛,然後有很多的惡習,抽煙、喝酒、賭博,很多惡習。後來他改變了,他開始很用功讀書了,可是他那些惡習還沒有完全斷掉。本來一天抽一包煙,現在變成一天抽一二根煙;那一樣也會喝酒,本來都喝個大醉,現在一天喝個一兩杯,但是不喝又不行;那偶爾閒暇的時候還會出去賭兩把。可是功課已經進步得多了,已經知道要學習、要上進了。
以這個來說,六祖惠能情況就是這樣。他已經見到心性了,可是還有一些習性、還有一些疑惑還在的,剩餘的、殘餘的迷惑還在的,所以叫“猶欠篩在”。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師用拐杖把這個磨坊打了三下就離開了,那惠能知道祖師的意思,知道叫他半夜三更要來找他。所以到了三更,鼓敲三下的時候,他就進入了祖師的房間。
“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這就是一個心法的傳承,一定要經過袈裟遮圍,所謂遮斷天人耳目。你說你點個燈,如果你沒有點燈,你在房間裏誰也看不到;你點了燈,你袈裟遮,遮得住嗎?更奇怪,對不對?袈裟那是透光的,你怎麼可以遮得住呢?絕對遮不住的。
所以他這個袈裟是法衣,他袈裟遮圍,是要遮斷天人耳目。因為《楞嚴經》裏邊有講,十方世界,只要有一個眾生發菩提心,所有的魔宮,就會開始柱子都會崩裂掉,魔王就會出動,就帶領著所有這些魔兵魔將要來搜尋,要找到這個發菩提心的修行者,要來擾亂他、破壞他。所以為什麼要袈裟遮圍?袈裟遮圍,這個法衣遮體,所以那些天魔沒辦法來擾亂,根本就看不到,找不到你,當下無相無形,所以無機可尋,這是為什麼要袈裟遮圍的緣故。
所以像我們傳道,就是請壇,請壇就是代表袈裟遮圍,因為袈裟止傳了。所以從六祖惠能以後,這個袈裟遮圍,以前都是要袈裟遮圍的。在《指月錄》裏邊也有記載,釋迦牟尼佛傳法給第一代祖師,迦葉尊者,也是在多子塔前,獅子座分坐一半,袈裟遮圍,不令人知。然後再“吾有正法眼藏,而今付囑於汝。”他公開宣佈的時候是而今付囑摩訶迦葉,但袈裟遮圍之後,就直接告訴他說,如今我把正法眼藏付囑給你、交待給你。
所以袈裟遮圍,不是五祖弘忍大師發明的,不是,歷代祖師都是這樣傳承的。只是惠能以後就沒有再袈裟遮圍了,袈裟到他這裏就止傳了。但是密傳、默傳分付,還是一樣的。
然後“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袈裟遮圍,不令人見”,傳授心法,而且同時為他講解金剛經。他這裏邊當然不直接講說,他指授我心性,那不得了了。那個武則天很精那,她就確定有指授啊,有指點傳授啊,所以就要請六祖惠能入京去。所以六祖惠能一直沒有鬆口,都是用隱喻暗示的方式,沒有鬆口說有指授。事實上後面就會有提到,大家都知道有指授、有指點傳授這回事,但是六祖惠能不敢承認。這個袈裟遮圍,就是要指授心性的,他把這段略了,以免引起爭端。
然後“為說金剛經”。你說說金剛經,需要袈裟遮圍嗎?不需要的。說金剛經,你袈裟遮圍,是遮得住聲音嗎?袈裟遮圍,遮不住聲音的。所以這個“袈裟遮圍,不令人見”,應該你說不令人聽才對。“為說金剛經”,所以不令人見的,是指授心性。那“為說金剛經”呢,是指點傳授心性以後,用金剛經來篩一篩他,剛才不是講,篩他的餘習和餘惑。
我們的習性就是什麼?簡單地說,就是有所住而生其心;金剛經,它的宗旨就在“無所住而生其心”,剛好是相反的。我們人生下來,就一直努力地要有所住,要讓自己的生命安頓在一個情景之中,這叫有所住。我有一個目標、有一個方向、有一個結果,在那裏,定出來。
比方說,我要成為一個工程師,這就是有所住;我要成為一個鋼琴家,這有所住。先有所住,才生其心,再想辦法,再生種種的心來達到這個目標。我要競選總統,像現在馬英九要競選總統,叫有所住,定出來以後再生其心,再搞很多花樣出來。老爸也放話了啦,自己也不小心講錯話啦等等的,用各種的方法,放各種的訊息。這叫有所住,然後而生其心。
那我們修道人也很容易這樣子啊,我們有所住而生其心。先定出目標來,我為什麼要來修道?我修道的目的是什麼?喔,我要婚姻美滿、我要事業順利、我要身體健康,有所住,然後再生其心。那要達到這些目標,要怎麼做到呢?那要行功了願、要渡人、要財施法施無畏施,要用心去做啊,這就所謂的有所住而生其心。可是我要成為一個醫學博士,這是有所住了;然後我要怎麼樣達到這個目標呢?叫生其心。要費很多的心,然後去達到這個目標。
大概我們人生,都是跳不出這個法則,就是有所住而生其心。甚至修道,也是很容易落到這樣一個定律裏邊去。而金剛經呢,講的是相反的,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那麼“惠能言下大悟”。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事實上講的是一個心的本相,心的實相就是這樣子。本貎啊,本來風貎,就是無所住。
觀心本無住,欲住而不得
那麼我們一般的眾生呢,就是想要有所住,但是欲住而不得。我們聽到說“無所住而生其心”,覺得很困難喏,要怎麼做得到呢?事實上,難的是有所住,有所住是做不到的;無所住,那是不用做,你本來就維持這樣,而且你想要改變都不行。只是你接受不接受而已,差在這裏。我們無所住,但我們不接受,我們無法接受。
你的心能夠有所住嗎?你想想看,你早上起來很開心,可能不用到中午,一小時以後心情就不好了,再一個小時可能就發怒了。尤其有家庭的人,光給小孩子、老公老婆,就氣死了。妯娌之間、婆媳之間、同事之間,問題多啦。
像現在青少年,尤其是這樣,心情都很不穩定的。我發現現在青少年,上次後學那邊青少年班的班長,跑來跟後學談話,就是昨天,昨天跟他談話。他就說他現在在工作,他是一邊讀書一邊打工,然後跟老闆、還有他們的領班,相處的很不好。我說你們領班大概多大年紀?他說五年級的吧。他們都用這樣分,他是七年級的。他說完全是兩回事,他說很奇怪,跟他們就是格格不入。
我說,你們最大差別在哪里?我們四五年級,甚至六年級,有一個能耐,就是心裏再不爽,都擠得出笑臉出來;心裏再怎麼對你不以為然,都可以假裝對你很肯定。你們七年級的做不到。他說,“對對,做不到。”不爽就寫在臉上了。每個人一上工,就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臉臭得不得了。所以根本就沒辦法,每個人的心喏,當然你表情可以做出來啦。像我們剛才講的五六年級,他可以擠出個笑臉來,但是心還是百味雜陳的。
你希望讓自己的心,固定在平靜、有勇氣、勤勞、奮發、有為,可是沒辦法;你不希望自己懶惰、不希望自己放逸、不希望自己悲傷、不希望自己沮喪、不希望自己焦慮,可是這些情緒還是會一湧而上,把你吞滅掉。所以叫無所住,可是悲傷也是會過去的,就像快樂會過去一樣,你不可能永遠悲傷的,憤怒也是會過去,無所住。
心的特質就是無所住。它不管處於什麼狀態,但是它一直都是在流動之中的,像流水一樣,一直不斷地賓士而去。那我們人的心問題就在這裏,我們沒辦法關心本無住,我們總是希望讓心住在自己認為的好的狀態之中。大部分都是希望住在一種幸福、甜蜜、快樂、美滿的感覺之中,然後就會懷疑說,因為環境的關係。
如果我住在一個房子裏邊,我就會心情很好了;或者說,我每天穿著什麼樣的衣服、我吃什麼樣的食物、我的待遇多高,我的心情就會很好了,沒有這回事。包括聖人的心也是一樣,都是無所住的。它不會一直住在一種恒常的狀態,都是無所住。
那麼六祖惠能呢,他的這個“米熟久矣,猶欠篩在”,就是篩這點,他還是會有所住,住在無相無執。神秀大師是住在清靜相、身心清靜,住在清靜相之中;六祖惠能他是住在無相,無相無執之中,但是還是有所住,然後努力讓自己的心,保持在無相無執之中。這個還是有所住,而且還是欲住而不得。一定有時候,那種著相和執著,突然間暴發出來,可是程度上比別人輕得多而已。
就像神秀大師,他住於清靜相,身心清靜,“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他也是可以相當恒長的情況,都可以保持六根清淨。可是為什麼他要“時時勤拂試,勿使惹塵埃?”就是因為沒辦法住啊,塵埃一下上來,趕快要把它掃掉,所以他還是欲住而不得。他想安住在菩提樹和明鏡臺之中,還是不得,還是做不到的。那麼惠能也是一樣。弘忍大師很清楚,就告訴他,心的本相就是無所住。不住於有相、也不住於無相,所以說“無所住而生其心”。
那要怎麼樣做到無所住呢?不需要做到,接受就好。相信、接受,叫信受奉行。我相信,我看到、實踐,實實在在地看到本性,就是無所住的。那我接受,我不要去安排,不要一直努力地想要透過各種方式, 然後讓心住在一種所謂的光明、喜樂、甜蜜、幸福,這種覺受之中,不需要。我們人問題就在這裏,總是努力地在希望讓自己的心,住在一種情境之中。
所以情境、情境啊,美好的心情,而且誤認為美好的心情,像神秀大師就很清楚,他很知道說美好的心情,絕對不是依靠美好的環境,甚至他認為所有的環境,通通都是塵埃,萬境皆塵埃。只要去貪染到、沾染到的話,就會影響你心情。所以只要我不去沾染它就好了,可是又沒有辦法截然劃分,情與境之間的這個距離,沒辦法分開來,情、境是相通的。所以境一旦進來,就趕快把它排出去。那一般人的大問題就是,認為心情和環境有關,好的心情就要有好的環境。事實上沒這回事,環境好的人很多啊,心情一樣很壞。
所以說“無所住而生其心”,要接受自己的心情和外在的環境,內、外呢都是不斷地像流水一樣地在流逝之中、流動之中,是無所住的,只要你坦然接受就好,不要想要去安頓住。不要先定出一個情景,定出一個標準程式出來,然後努力著,這叫有所住。每個人對於情境的定義不同,我先定出某某個情境出來,寶貴榮華是一種情景,禪定解脫也是一種情景,哎,定出來。定出這個情景以後,然後有所住而生其心。這就是眾生的習氣,眾生的迷惑就迷惑在這裏,而這是不可能的。
你想要讓心停下來,就好像你要讓河水停頓一樣,這是不可能的。你長江讓它停頓下來,它就一直奔流而去。“抽刀斷水水更流”啊,李白寫的這個詩講得很好。同樣情形,你要想讓心有所住,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要“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惠能到這裏呢,算是大悟。他已經看到心的無相、本自光明,但是呢,他還沒有深深地掌握到心的實相,就是無所住。那個時候才算言下大悟、徹悟。悟到什麼?“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這點跟“無所住而生其心”的關係在哪里?
當你無所住的時候,為什麼心會有一種無所住?就好像眼睛是無所住的。眼睛看到什麼東西,這個東西不會住在眼睛裏邊,因為如果住在裏邊的話,它就看不到下一樣東西。你看這個人,這個人的影像就粘在眼睛裏邊,那你再看別的人呢,影像就重疊了。所以眼睛有一種特質是無所住。耳朵也是無所住的,鐘的聲音過來以後,它會消失,然後你還聽得到鼓的聲音;如果鐘一響,就永遠不消失了,那就糟了。那心也是一樣的。心就是因為無所住,所以才能夠怎麼樣?才能夠跟萬法融合,所以叫做“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就是因為無所住。
我們很笨那,我們是希望心有所住,住在自己認為美好的情境之中。這就像我說的,希望美好的聲音永遠停留在耳朵一樣,我希望不要聽到罵我的聲音,永遠都是歌頌我的聲音。如果你耳朵永遠有一個個聲音,在告訴你“萬歲,萬萬歲。”你就完蛋了,那還得了啊。所以這是很愚昧的,而且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可能,我們還是做到了,我們還是努力地去做。就像一個人,老是聽到有聲音在他耳邊,這叫幻聽嘛,這叫妄想。我們人也會這樣,活在妄想之中。所以說“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當你心無所住的時候,你才會發現自己的生命和一切萬法、天地萬物,全部和自己的本性,是融合無間的。這就是五祖弘忍大師,對神秀大師耳提面命的“萬境自如如”,一切境界都是自己的真如本性,沒有分別的,叫“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我們人生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我有一個自己的心性,還有一切萬法。然後這一切萬法裏邊,我們再挑三揀四,挑出你認為好的法出來,挑揀出來,在裏邊篩選出來。這個時候就會造成很多的疑惑,還有很多的一些造惡業,造三惡惡業,最後就落入輪回。所以“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這個是六祖惠能當下的一個大覺悟。
像我們眾生最大的問題就在這裏,我是我,萬法是萬法,先把它二分法分出來。然後在這個萬法裏邊,再去挑選出你認為好的那一樣、二樣、三樣、四樣、五樣、六樣、七樣、八樣。但是呢,你想要篩出來,也篩不出來。因為“一即一切”。不只是萬法是跟你一體的,萬法彼此之間也是一體的,你抓一就是抓一切。
就好像你抓一個人的手指,一拉,就全部拉過來了。你不能只要她的手指啊,你不能說我老婆手指很漂亮,我就娶你的手指就好了。一拉,她整個人過來了,整個好的不好的都過來了。所以這個就是“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這樣子一個實相。我們這邊講的只是理論,只有當你的心無所住的時候,你就真正地覺受到,一切萬法跟自己的生命沒有距離,叫合同,真正覺受到合同。
今天我們講講,只是講一個概念而已。我聽得懂,我可以瞭解,但是你沒有感覺。就好像一個中風的人,你跟他說,這個手是你的,他說“我知道,但是我沒感覺。”因為你打它,他沒有感覺嘛,“我覺得好像不是我的。”這就是沒有經過“無所住而生其心”。
就像一個中風人,察覺不到我們這個手跟我們關係是一體的。同樣的情形啊,一個人如果有所住的話,沒辦法接受無所住而生其心的心的本相,就不識本性的話,他就沒辦法覺受到萬事萬物與我合一、天地萬物與我合一的這種感覺,沒辦法察覺得到。不管理論他多接受,沒有這種感覺,所以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一個行持。我們要悟,要覺悟這一點,不是叫你去修啊。
“無所住而生其心”,不是我努力地去修持,而是要悟,要覺悟到這樣子一個事實。要脫離我們的那種習性,習慣性地有所住而生其心。這是一個迷與悟的關鍵所在,要在這裏邊好好地去覺察一下、覺悟一下。
先檢討自己,是不是永遠都在有所住?對於人、對於事、對於物,還有對於心情、對於身心,都是希望有所住的。我希望我身體保持在什麼狀態;體重保持在什麼狀態;然後相貌保持在什麼狀態。沒有這回事,花都會凋謝的,人也是一樣。然後我希望我的小孩子怎麼樣;我希望我的老公怎麼樣、老婆怎麼樣;我希望我的工作怎麼樣,我希望這樣、希望那樣的。
這樣子的一個思維模式,你就永遠沒有辦法覺悟到“一切萬法不離自性”,所以森羅萬象跟你之間就格格不入。明明是綁在一起的,又格格不入,這最可怕的事情。就通通一個身體,然後就互相攻擊。現在有一種病叫做什麼?自體免疫力失調,就是說免疫細胞會攻擊自己的細胞。有一種病叫狼瘡病,有沒有聽過?就是這樣,攻擊你身體的某一個部位。那我們其實人生就是這樣,就是沒辦法覺悟到“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就像那個身體免疫細胞在攻擊自己的細胞一樣,就永遠活在無聊的、毫無意義的仇恨、鬥爭之中,自己打自己。
“遂啟祖言,何其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於時呢,他覺悟到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以後呢,就向祖師,向他的老師報告他的心得。他說何其,何其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啊我自己的本性本自清淨,我的心性本來就是清淨的。
不是說經過打掃才清淨,它本來就是清淨的。那麼我認為我的心本來充滿了貪嗔癡,然後呢經過戒定慧的修持,才可以打掃乾淨,這是一種妄想,這是有所住。當你接受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以後,這些什麼貪嗔癡、煩惱憂愁,突然間就消散無蹤。好像什麼?好像很髒的一杯水,倒到大海裏面去一樣,你根本就不用再把這個水去沉澱、去淨化,它一進入大海,整個那個污穢就不見了,融入大海,消融無蹤。
當一切萬法不離自性,發現自性,不是說我本來自性跟萬法,是有間離的,是本來就不離,只是自己沒有覺悟而已。一旦覺悟以後才發現,什麼貪嗔癡、什麼業障、煩惱,事實上都是虛幻不實,不存在的東西。
所以說“何其自性本自清淨”,本來就是清淨的,不是經過修持以後才清淨的。“何其自性本不生滅”,而且我這個自性,清淨的本性,不生不滅。肉體是有生啊,父母所生的,將來也會消滅。但心性是誰生的?我們靈性來投胎的,誰生的?不生。不生,不是不存在喔,是沒有人生它。我們說那我們靈性是 老母生的啊, 老母叫什麼名字?無生嘛, 無生老母嘛。所以我們心性就是無生,沒有人生它的,本自固存。而且你的心性、我的心性,無二無別;一切諸佛的心性,無二無別。
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來合。永嘉大師證道歌
所謂“我性同共如來合”啊,這就為什麼我們要傳合同。我們傳道,為什麼說首先傳你古合同?就是告訴你,心性不生不滅,不生,而且不會消滅的,永恆不滅的。但它不是我一個心性不生不滅,你一個心性不生不滅,而是十方諸佛如來,一切眾生的心性,和你是無二無別。好像一杯水、二杯水、三杯水,倒到海裏邊,通通在一起。但是那杯水有沒有不見那?還在的啊,一粒水珠都沒少,只是融化在一起了。好像燈光,這個燈和那個燈,像這邊就有四個燈,這四個燈的燈光照出來,這個光是不是都融在一起?全部融在一起,距離在哪里?看不到。但是它的光,本身是不是存在的?都還存在的。我們人和這個世界的這種交涉,就像這個樣。
所以說“何其自性本不生滅。”這樣,我們所害怕的事情,通通解決了。注意這兩個“本不”,就是本來的。我們第一個害怕的是,我們有很多的罪業,一輩子、二輩子、三輩子,累世的修行都消不了。但是“本自清淨”,它就不見了。所以你是六根清淨的,你的六根本自清淨的,只是你自以為你自己不淨而已。
然後第二個我們擔心的是,六根清淨是很好啦、身心清淨是很好啦,可是會死啊,會消滅啊。告訴你,不生不滅,靈性是不生不滅的,永恆的生命,常樂我淨。好,那我不能光清淨啊,光清淨不夠啊,我還要有什麼?福德智慧啊。
“何期自性本自具足”,福慧兩足尊,福德、智慧本自具足,不假外求。具足所有圓滿的智慧、無量的功德,這叫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孟子說他修行到四十歲時候不動心,事實上我們每個人的心都是不動的,你自以為動而已。心性是不動的,本不動搖,如如不動,沒有來去的。不是說我有一個心性,它是不生不滅,它是本自具足的,然後呢,它會動的,它會來投胎,它也會離開,會到天堂、到地獄、到哪里,沒這回事。來來去去,都是你妄想,沒有這回事。
所以像我們末後一著,就講得很清楚,“愚夫識得還鄉道”,這就是有動搖啦。愚夫愚婦,認識還鄉之路。既然有還鄉之路,就有一條路啊,這條路呢通往家鄉,我要從這邊起程啊,起程以後呢,一直到達終點家鄉,這不是還鄉道嘛,怎麼會本無動搖呢?下一句就告訴你啦,什麼是還鄉之路?“生來死去現當前”,你生生死死、生來死去、生滅輪回,通通不離當前。現在當前,就是在現在,現在當前,做白日夢而已啊。沒有這回事,什麼生來死去。廣欽老和尚講得很好,“嘸來嘸去,嘸代誌。”根本沒這回事。有來有去,是自以為是而已,所以叫“本無動搖”。那些六道輪回人也是在這裏,眼前當下,在那邊,自以為自己落入六道輪回,好像做惡夢,痛苦得不得了,事實上是一場夢而已,就在這裏做夢而已。這叫“本無動搖”。
“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那我們想說,哇,這個世間,一切森羅萬象、一切萬法、一切境界現前的時候,怎麼辦呢?我們總是要,不能說無法渡啊,怎麼辦呢?沒關係啊,“自性能生萬法”,它可以生一切萬法出來,應對一切,應對自如,這叫“自性能生萬法”。
所以我們所擔憂的、所追求的、所學習的、所加強的、所補充的一切,都“何其自性,本自具足”,全部都具足。所有人生所要努力的一切,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都已經做準備好了。就像眼睛,給你準備好了、耳朵給你準備好了、手腳都給你準備好了,你不用去創造了。同樣的呢,心境不動生萬法,具足福慧、不生不滅,這些都不假修持,通通給你預備好了,你要的只是去覺悟而已。
那麼怎麼覺悟呢?要從這邊入手,注意這句話,“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要脫離這樣子一個有所住而生其心的習染。我們從小受的教育,就是教導你要怎麼樣有所住而生其心。那這樣子一個習染,是整個人類文化的主流。佛法一直沒有成為主流文化,主流文化都是有所住而生其心的。所以這樣子一個主流文化,深入我們的思想、我們的心靈、我們的潛意識,我們的第八意識—阿賴耶識,深深地進入。
所以這叫“餘習”、“餘惑”,這就所謂六祖惠能所要篩的就是這個。你要安然接受,無所住,要再三地審問自己,是不是還有所住?還是有所住。如果你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心回歸無所住,沒辦法回歸無所住的本相,而要在無所住裏邊硬要有所住,好像抽刀非要斷水,就反復做那個失敗的、徒勞無功的動作。人的一生就是這樣,反復在做那個動作,抽刀斷水水更流的動作。
如果這樣子的話,你永遠都沒有辦法真正地覺察到,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也沒辦法覺受到說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不動搖、能生萬法,這樣子的一個大受用、大覺受,你沒辦法感受得到,麻木不仁,沒辦法感受得到。
“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這時候祖師一聽到他講這一段話出來,就知道他已經覺悟本性,於時就跟惠能講,“不識本性,學法無益”。不認識自己的本性,學再多的法,都沒有幫助。因為本性看到了,這邊講得很清楚啦,無所住而生其心、萬法不離自性、本自清淨、本不生滅,這都是告訴你,本性是怎麼回事。
我們要認識的就是這個,不能說我們聽聽就算了。要反過頭來想想看,我們是不是剛好跟這個相反?剛好一天到晚要有所住;一天到晚地我們的自己的心性和外面的萬法,是有隔離、有很深的隔閡在的,在裏邊挑三揀四;一天到晚呢,用很多的方法去追求清淨、追求永恆、追求福德智慧,而不相信本自具足、本不生滅。無法,沒辦法信,信不進去,這就是不識本性那。所以說不識本性,學再多的法都沒有幫助。
“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如果認識自己的本心,見到自己的本性,識自本心,就會見自本性。所謂“存其心,養其性。”我們上一部經典,才在講《孟子》,孟子講的就這個。你怎麼存其心?就是識自本心,認識自己的心。觀心無住,無所住。不要整天呢讓自己的心,要住在某某情境之中,無所住,喜怒哀樂都能夠接納,無所住,不要刻意去安排。這樣子呢,自然能夠“養其性”也。
所謂“養其性”是什麼?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你如是存心,無所住而生其心的話,這時候,你就養其性,你就會發現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就好像我們中風的手腳,全部都恢復了,那種觸覺全部都恢復了,那感官全部都恢復了,就這樣子,這就所謂的“養其性”。關鍵只在存其心那。
識自本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見自本性: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所以識自本心以後,才能見自本性。識自本心,就是無所住而生其心;見自本性,就是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那麼你就是大丈夫,就是天人的導師,就是佛,這叫“即心即佛”,你這個心就是佛。
這個心要怎麼修,才可以修到佛的心?不用修,它本來就是佛。
飯千億三世諸佛,不如飯一無念無住無修無證之人
每個人都在修啊,亂修一通。每個人都在修,修的方法有優有劣。但是只要去修,就是錯的。“無修無證”啊,這個釋迦牟尼佛在四十二章經裏邊講的,祂說供養十方諸佛,不如供養一個無修無證之人。因為無修無證,就是十方諸佛的根本那,所以你去供養十方諸佛,就好像你去擦這個樹葉,不如去灌溉這個樹根,因為這個樹根是長出這個樹葉。十方諸佛都是從一個樹根出來,就“無修無證”。
世間人都是有修有證的。修學分、證學位,學生是這樣子;事業也是一樣,要修事業,然後要證得企業家的結果,都是有修有證。那修道也是變得有修有證。“正言若反”,“反者道之動”,道剛好和我們人的一種意識流是相反的。
“三更(jing)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就把這個頓悟本性的教法、袈裟和釋迦牟尼佛的缽,傳給了他。所以我們常說衣缽傳人,就是從這裏來的。在六祖壇經以前,沒有什麼衣缽傳人。孔子和孟子之間,也沒有什麼衣缽傳承。那衣缽,就是從釋迦牟尼佛一直傳下來,一直到六祖壇經問世以後,這個衣缽傳人變成一句成語了。然後告訴他說“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
所以現在在佛教,時常會講說,哎呀,六祖惠能的這個正法眼藏、涅槃妙心、默傳吩咐,現在已經不知所蹤了,不知道傳到哪里去了。這邊講得很清楚啊,叫要你廣度有情,注意這點。第一步,他交代給六代祖惠能,你要善自護念,你要把衣缽護持好。其實護持好衣缽最好的辦法,就是護持好自己的念頭,照顧念頭,讓自己的心念一直保持在一種“無所住而生其心”,不要掉到那種習性裏邊去,要有所住、有所著、有所執。把念頭照顧好。
照顧念頭
禪家,是不照顧身體,也不照顧事業的,也不照顧道場,他照顧的是念頭。什麼叫念頭啊?一念未生之前,叫做念頭,念的開始。已經有念頭出來了,已經有念念相續了,那是念尾了,不是念頭了。念頭,就是還沒有生之前,但是它會生出來的,未生之前,這個叫念頭,這個要照顧好。一念未生,這個就是所謂的“善自護念”。
善自護念,護念什麼?護念這個一念未生的念頭,所以叫做“無念為宗”。弘忍大師從頭到尾,沒有交待惠能祖師說你要無念為宗,他只叫他要善自護念,護持好你的念頭。但是呢,所謂舉一反三、聞一知十。他一叫他善自護念,他在上面一下功夫,就發現是“無念為宗”,護念的結果,就發現無念,發現念本無,念本自無之,本來無念。然後除了“善自護念”以外,這是自修的功夫,再來還要向外,“廣度有情”眾生,而且還要“流布將來”。像我們現在就流到這裏來了,“流布將來,無令斷絕。”不能讓它斷絕掉了。
所以今天我們所傳的這個明師一指,默傳吩咐,和六祖惠能所傳的,是完全一樣的,同一回事,我們就是他們的衣缽傳人,只是衣缽止傳了,如此而已,因為同樣都是傳無念法。所以“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要悟無念法,才可以到達佛的地位。弘忍大師並沒有告訴他是無念法,他一下手,他就知道這是無念法。無念法,不是本來有念,我現在把它清掉變無念了,是本來無念、本自無念。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