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道郭明義

哭賴老中(母)娘         慈蓮華寫於20050218

        將此篇獻給憂鬱的道親，這是我最後一次憂鬱症發作時所寫下的，至今已經快十年了，沒有再陷入黑暗幽谷，如果你也想脫離憂鬱，和我一樣 “哭賴老中(母)娘”吧！

        曾有人問我：妳寫這麼多修道的清淨法喜，難道妳都沒有煩惱與痛苦？

        當然有，只要是人都有業障、都有宿習，生命都有致命的缺口。我而言就是那沒有原因的悲觀、沮喪、絕望，而且一發作就不可自拔。

        每次聽到有人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自殺，我都能理解在別人眼中不構成自殺的理由，其實只是那第一張骨牌，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張小小的骨牌倒下，卻連帶的堆倒整了個生命。

        應該說我原本是一個重度憂鬱症的患者，只是不曾就醫吧！修道後在三寶修持和佛堂加持下，憂鬱症漸漸減輕但仍偶而發生，而這種時候只有老母救得了我。

推倒生命的骨牌    

        絕望有時像巨浪，無預警的向你襲來，把你撲倒再捲入海底深處，令你無法喘息的放棄掙扎。

        無來由的，沒有原因就是發生，有時當它發生的時候，正開車在路上，突然有種衝動想猛踩油門撞上任何一個地方，結束一切。

        曾試著分析它發生的原因以及跡象，但卻完全不合理，有時突然聽到某首歌或旋律，並不是悲傷的歌，卻不知觸動生命底處哪一個未痊癒的傷口，絕望像一陣瘋狗浪，來不及知道發生什麼事，就被捲入深海將我溺斃，來不及用三寶。

        有時只是突然吹起了秋風，颯颯的風聲微涼的吹過來，卻推倒了第一張骨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命秩序就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一張張倒下，那個清淨的、喜悅的、要積極救世的自己，一瞬間全被推倒，剩下厭世的、倒地的、癱瘓的自己。

        從修行的角度看是業障，從醫學的角度是憂鬱症。

        無論是什麼，當它一出現，毫無抵擋能力的在頃刻間被擊倒，攤瘓在地像一灘泥一樣爬不起來。這時如果不立刻將心念收回玄關，回到真經，接下來就是迅速無底的墜落，墜入絕望的無底深淵。

哭賴老母娘

        傳統道場的老前賢常教新道親 “哭賴老母娘”(台語:向老母哭求、賴皮)，就是遇到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就到佛堂哭給老母聽，賴給老母，求老母幫忙。

        剛開始覺得修道怎可以這樣耍無賴，遇到困難應該自己努力去解決啊！怎可以有賴給老母的想法或做法？

        但修道越久，越發覺前賢之所以這樣說是經驗之談。世間事並不是努力都可以解決的，有些事你再努力也解決不了，尤其是業障，而這種時候真的只有”哭賴老母娘”了。

        叩求，就是這麼簡單。

        遇到困難時叩求，更感受到老母無法度量、不可思議的慈悲，老母的慈悲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超乎我的想像。有時覺得自己像一個耍賴的孩子，總對老母提出一次又一次不合理的要求，而老母一次又一次微笑的輕撫我的頭髮，毫不猶豫的回應我的請求。

        這種受寵的感覺讓我有幸福的感覺，也有感動與感恩。更多的感覺是：「也許沒有人能夠了解老母是什麼，自己也只是從經驗中去管窺老母。」

拿走我的厭世

        最近又陷入無可救藥的情緒低潮，也許是求道以前長期厭世的舊習，以至於即使修道多年後仍有時會陷入不可自拔的黑洞。有些痛苦是無法名狀，也不是別人所能了解，但是就是存在，像一把刀插在胸口，無論工作、休息，無論哭、笑，它都在那裡。

        你無法自己拔除它，因為這把刀和你的生命是一體的，是自己人生觀所凝結成的結晶體。

        就像吸菸的人終將罹患肺癌，厭世的人終將痛不欲生。

日記上寫著：

像一隻垂死的蝴蝶，在蜘蛛網上做最後的掙扎

向無底的斷崖，往下墜落，

冷眼欣賞自己的斷羽，品嘗著自殘的血跡

有時，

心中有股衝動想要任性妄為

厭倦於永遠選擇道德、服膺真理

就這樣死於非命也痛快

有時，

心中吶喊著我不玩了

但生命不是遊戲，不能隨時喊cut

無可遁逃的是，

自己的位置與角色

責任與義務

每天推動著自己一步一步的向前

徹骨的是，

胸口的燒痛，澆不滅的火、斬不斷的思緒

修持體悟都化為灰燼

清靜如幽谷，清澈如泉水的心

燒成了一片焦原

只剩下焦慮、遲疑與困惑

有時甚至不確定自己能否過得了這一關

只能止住自己衝動的腳步

提醒自己：再向前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斷崖

        經過幾天跌落谷底的灰暗，有一天獻香時無助的叩求：「求老母拿走我的痛苦…」自己覺得自己像一個不講理的孩子，仙佛如何回應這個抽象的祈求？

        但無所不能的老母，竟然真的回應了我的叩求。一雙無形的手，拔除了插在我心中的刀，我卻沒發覺。

        幾天後驚覺心中除不去的痛不知什麼時候、不知為什麼消失了，不敢相信，但真的不再痛，甚至去想那些原本令自己痛不欲生的理由，也竟然不再痛苦。苦苦找不到出路解脫，竟然在叩首中被老母輕輕的拂去。

        努力回想那些令我痛苦的理由，反而覺得自己很傻。我無法理解老母是如何辦到的，可以讓一個昨天仍痛不欲生的人，今天卻覺得自己只是自尋煩惱。

        就像昨天的痛苦來自一個 "痛苦眼鏡"，戴著那個眼鏡看世間只有「苦」一個字，而老母將那個眼鏡從我眼前摘下，在我不知不覺中一切都改變了，同樣的世界，同樣的生活，同樣的每一天，卻有不同的眼光、不同的視界不同的心情。

        痛苦已悄悄遠去，還來不及和它道再見，就被老母拿走。

        老母啊！要如何去形容祢、如何描繪祢、如何了解祢的偉大慈悲？祢深情智慧的眼睛，看透我們每一顆脆弱的心靈，祢溫暖的手，穿透每一顆破碎的心。

        我無法看見祢，祢卻無所不在。不必言語，而祢總是了解。

        每當呼喊祢、向祢求助，祢的大手總是及時接住墜落的我。來不及粉身碎骨，又回到祢溫柔的掌握。

        睜開眼，遍尋不到祢，閉上眼，卻發現祢無所不在，不曾離開。

        世人要如何去了解祢無邊界的愛？